文/陈传席

有人有人问我，吴冠中能不能算大师？我的回答：首先要弄清什么是大师。据我的研究，凡是大师，必是：包前孕后的。

“包前”不是“综前”，大师的画中必然包含前代传统的精华，必能看出绘画发展的轨迹，必能表现出个人的、时代的面

貌。前人的精华、历史的轨迹是内含于其画中的。不“包前”也就不能“孕后”。“孕后”不仅指有无后学者向他学习，

更重要的是学了之后，能否产生新的艺术。黄宾虹是典型的大师。中国绘画艺术一步一步地发展，传统的精华都积淀在他

的画中，但黄绝不重复前人，他创造出比前人更进一步的，属于个人独特面貌的，又能代表时代风格的一种崭新的艺术，

有形式，有内容，更重要的是内涵。强调形式的人不可能理解内涵，他们认为绘画只有形式，没有内涵。因为他们的修养

和理解力以及知识基础只达到这一步。什么叫内涵？就是形式下面内藏着可感受而不可具体指陈的深刻内容，对于绘画来

说，即是笔墨下面包含着高深的文化积淀和个人修养，虽不可指陈但却耐人寻味。但修养不到的人却无法品味，不但不可

理解，也觉察不到。“包前”才能“孕后”，学黄宾虹的人不但多，而且大都能吸收其中有益的内容，丰富自己的笔墨，

创造更新的艺术。

有人吴冠中的画是优是劣？我是著名的胆小鬼，不敢随意评论。但他的画基本上不包前（当然不是绝对没有一点前），只

重复从朱德群那里学的一点形式，他的画只有形式，极少内涵。因而学他的画的人极少，而且这极少数人中只学他一点形

式，这形式又是吴冠中的。因为无内涵，（只学形式）也就创造不出新的艺术。你如果想重复，复制吴的艺术，当然可以

学习；你如果想创造新的艺术，就要慎重一点了。

吴是不是大师，从我给大师下的“包前孕后”四字标准中就可以得出结论。

有人绘画大师是画家中影响最大或巨大的大画家，或者说是一代画家之师。但吴至少是一位画家，他的少数画中有一点新

的形式，我还是比较欣赏的。虽然没有内涵，正如一位外表漂亮的姑娘，肚子里没有知识、没有学问，但仍可悦目一样，

也还是有人看的，即使不漂亮的姑娘穿一套奇装异服，大家对她的服装也会看几眼。有内涵（有知识、有学问）的女性也

许不太重视外表形式，甚至不漂亮，但她在高层次人心目中，又是一种价值。她的内涵所留给后人的影响，更是徒有外表

女性所不能比拟的。

有人清代画家石涛在其《渴笔人物图》中有一段著名的题词云：“画家不能高古，病在举笔只求花样，……“（此图刊于

张大千《大风堂名迹》第三集《清湘老人专辑》。另，浙江教育出版社《中国书画名家精品大典》第752页亦有刊登）工

”“高古”指画的格调，表现在笔墨中，绝不在形式；“花样”即“形式”。“举笔只求花样”指的是专在“形式”上下

夫，而不在“笔墨”上下工夫。所以不能“高古”。大画家、大师作画重在格调，“高古”即格调之一。画的优劣也最重

格调。便修养不高对中国画不理解的画人画画就只知道一点“花样”，而且也只强调“花样”，即“形式美”了。这也是

衡量“大师”的标准之一。

有人当然，“形式美”不是不需要，但更重要的是“内在美”，内在美惟存在于笔墨的内涵中，也是大画家终生追求和锻

炼的内容。

《国画》2007.10.1.第006期